[critic] 想像力化解威權
想像力化解威權 回應何東洪教授<走出相對主義的幽靈>
很高興看到何東洪教授對拙文<再見吧!野百合>提出回應與澄清。拜讀以後覺得或許是囿於經驗與語言差異而造成若干鴻溝,理念並未如肉眼所見差距那樣大;而我所寫「在這個時候舉行各種形式野百合同學會都並不妥適。」也可能過於武斷。但是我關於野百合仍有若干想法未解,擬以下列論點補充。
首先,野百合同學會的舉辦是為了抗議那朵綠百合「對野百合歷史剩餘價值的終極消費」。在這件事上,野百合同學會此一群體對民進黨的批判確實是站得住腳的。
我所難以贊同的,是以重返中正廟的同學會形式召喚群眾;此雖然擺明了就是對民進黨選舉動員操作的反操作,但是顯然無能為力於民進黨的反反操作,於是就有了謝志偉先生的發言謂︰「當年參加野百合沒什麼了不起」──而仍然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說服被軟性宰制而不知情的群眾,不能只是以熱血激進的語言動作召喚。豎起小指頭合影,現實社會分立不信任的版圖毫無挪動,是真的有濟於事呢還是進一步激化對立?以上是我和何教授就權力分析或策略分析(而非價值分析)的歧異。
其次,依何文所敘,我是主張「最好是將這些歷史放入書本,或是存留在個別參與者的記憶底層裡」。這是以偏概全了。然而我們如果都認為民進黨政府對中正廟的改造,應該經過更細膩的歷史審視與記憶工程,那麼十八年野百合事件憑什麼僅僅建立在這些人而不是那些人的生命史上呢?這種討論自然是無窮無盡。我以為要真正看見野百合的多彩面貌,確實應該委由史學家訴諸客觀研究,不同層次的意義乃得以扎實地重新被賦予。而每個個體則將學運時代的初衷和氛圍,帶/代入日後包含政壇與社運場域的各種職場之中,此即成為對事件本身最好的紀念。
再次,何文以為我「見不著往下走的一群人在過去二十年,如何與各式各樣的社會運動中的弱勢群體用生命、身體、以組織團結一起奮鬥、相互鼓勵。」不是這樣的。我絕對沒有否定或漠視基層社運成果的意味。只是,我相信當初加入民進黨的學運份子之中,當然也可能具有體制改革的企圖,不能一概作「藉學生運動往上爬到統治階級接班位置」之想。
當年在交叉點分別了,走向人多或人煙稀少的不同路線;但每條路總是要有人走,才可能成就健康的政治社會與公民社會相互對話的環境──這恰恰是台灣最缺乏的。至於走得優雅或鹵莽、顛簸或順遂、甚至走不走得下去,實在是另一件事。並不是為學運世代的政治工作者擦脂抹粉,我僅僅是認為應該個別檢視他們的政治態度再行批判,而非包裹為同一個不可原宥的群體。
我不犬儒也不虛無,我只是反對凡事都斬釘截鐵地二元對立論述。也許如同村上春樹那句被多次引用而漸漸缺乏想像空間的句子︰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國家機器,而是缺乏想像力」。